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帽子眼是什麼中葯

發布時間:2024-11-07 23:49:56

A. 誰認識這是什麼東西

第一章 家鄉的野菜 第二章 采蕨菜 第三章 菜豆花 第四章 鍋鍋宴
第五章 看電影 第六章 春妮子 第七章 眼鏡紀事 第八章 魔芋
第九章 魘 第十章 山地顛轎 第十一章 水搭伴 第十二章 咂酒
第十三章 火工和尚 第十四章 端午節 第十五章 看川戲 第十六章 糍粑
第十七章 校 第十八章 鬼工 第十九章 黃齊老爺 第二十章 小甲
第二十一章 保保 第二十二章 記憶松溉 第二十三章 包穀面 第二十四章 草蛐蛐兒和灶居子

正文 第一章 家鄉的野菜
春天,蔬菜的種子才下地,掙出幾片怯怯的下芽。這時,野菜卻遍山遍野地長起來了。

「三月三,茼蒿下米湯。」茼蒿最先出來。茼蒿有一股很烈的中葯味,街鄰據此稱可治昏病。祖母常采來炒著吃,我卻不大喜歡。周作人引用顧祿的《清嘉錄》雲:「因諺有三月三的螞蟻上灶山之語,三日人家皆以野花置灶陘上,以厭蟲蟻。」這是吳地的習俗,我們松溉卻用茼蒿。摘幾片莖葉,放在灶頭碗櫃,能拒蟲蟻,特別是偷油婆(蟑螂)。

茼蒿不多,生存期也短,二十來天就過去了,常有鄉下小孩子用籃子盛了來叫。不論斤兩,一束一束地栓了,幾分錢一束。「茼——蒿——菜哎——」尖嗓子,聲調極高,脆,長聲悠悠。最後一個「哎」字拔上去,顫一顫,滑下來,極有音韻。我不愛吃茼蒿菜,卻愛聽這叫聲。現在這種菜很少見了,長在地里,多半被人鋤去;長在野地,誰也懶得去采。今年春天見學校門口有人茼蒿,洗凈了散放在籃子里,幾乎無人問津。許多人不認識這是什麼菜,菜的青年解釋說:「茼蒿菜,治昏病呢。」想來,他小時侯也沿街叫過茼蒿吧?

濕踏菌是小孩子吃的玩意兒,似乎並不屬於菌類的一種,而屬苔蘚類了。春天雨水多,潮濕,濕踏菌是水氣的產物,在背陰的地方貼青石長了,象苔蘚,卻呈半透明。濕踏菌本身沒什麼味道,但極潤極柔,入口即化。采來,洗凈,在開水裡濾一濾(不能過久,久了,就會化成水),拌上醬醋辣椒,不能下飯,也不能填飽肚子,但可以吃著玩兒。

這是小孩子的寵物,大人極少屬意於此。但因為廢佐料,輕易不得食。街坊上倒有一個大人愛吃,陳三伯。他是大地主的後人,本來在外地教大學,時被發配回鄉。他一邊吃濕踏菌,一邊捧著《毛選》細看。看到興致處,猛夾幾箸;憤怒時,棄箸嘆息。這在我們看來,非常有趣。這樣一個認真學習《毛選》的人,怎麼可能是「現行」呢?陳三伯後來又回去教書了。不知他現在還吃不吃濕踏菌。他要是吃濕踏菌,一定會想起那段生活的。

窄耳根又叫豬鼻孔,可是形狀既不象耳朵,也不象鼻孔。每年開春耙田,田邊地角極多。我原以為這是故鄉的特產,後來到過很多地方,才知道到處都有,但我仍願意相信它是家鄉的野菜。摘耳根應該涼拌了吃,有股悶鼻子的怪味,很多人吃不慣;但也可以曬幹了泡茶喝,據說可以消食,飯後飲之最宜。我們那時是常常在田邊采來,就便在水田裡胡亂洗了,入口生吃,味略酸,生津,可以當得零食了。

有兒雲:「摘、摘、摘窄耳根,一摘摘到大河礅,撿到一根花頭巾。花頭巾,想我還,要請姑娘坐花船(即花轎)。」我們那時常唱,卻不大理會中的意思。

春天將盡,天氣熱起來。滿天星在路旁地邊「滋滋滋」地冒出來,一夜之間就鋪滿空地,濃密的小圓綠葉兒,不留一點空隙,一大片一大片,看著讓人心裡涼絲絲的。滿天星是開花的,開小白花,但極少,只有米粒兒大,藏在葉子底下,不易發現。祖母說,天上的流星掉下來,就變成滿天星的一粒小花(所以叫滿天星),這找著了,就會娶個漂亮勤快的媳婦。於是,我常到地頭去找,一找找老半天,有時找著一粒,就滿心歡喜地交給祖母看。祖母鄭重其事地收起來。誰知,到了夏天,她卻用這些小花泡茶給我喝,說是清熱降火呢。我也並不計較,來年還去找。

滿天星莖葉太嬌嫩,經不得炒、燉,不能單獨作菜,只能用來炒雞蛋、包餃子,添一味清香,並不作裹腹之用。
正文 第二章 采蕨菜
小時候,我寄住在外婆家,外婆家靠著一座大山,叫黃瓜山。有山就能長蕨菜,每年三、四月,遍坡都是。

外婆那兒,古風里有一種習俗:采蕨定親。所以本地人也把「采蕨」叫做「采親」。每年蕨菜長滿山坡的時候,滿娘(姑娘)們,都打扮得漂漂亮亮,扎著鮮艷的紅頭繩,挽了精緻的竹籃,上山采親。

采著采著,就會採到纏有紅布帶的蕨菜,紅布帶是大仔(小夥子)栓上的。這時,那大仔往往就在近旁,吼子呢,吹笛呢,喊山呢。滿娘樂意,就紅了臉把紅布帶蕨菜採在籃子里,紅頭繩扯下來往地上一扔,扭身就走。大仔就樂顛顛地把紅頭繩揣進懷里,對著滿娘的後影兒高聲唱:

紅布帶,紅頭繩,滿娘羞得不見人。今天躲,明天哥,後晌咱倆一個窩……

刈麥的時候,大仔就幫女家刈麥。麥刈完了,如果女家中意,插秧時還留下,就算是這家的女婿,可以迎娶新娘子了。成親那天,紅布帶蕨菜高高懸在門楣,遠遠近近的人就都來喝喜酒。

可惜,這種習俗到了我外婆這一代,早已不盛行了。只有關於這事的謠留下來,供村裡的細仔(小孩)撅著光在塵土裡尖聲尖氣地唱:

蕨菜蕨菜象根筷,兩根合起好拈菜;蕨菜蕨菜系根綢,滿娘嫁在東灣頭……

後來,讀了書,識了字,偶爾翻開《詩經》,見到采蕨的句子:

陟彼南山,言采其蕨。未見君子,憂心惙惙。亦既見止,亦既覯見,我心則說!

想來,這借采蕨會情郎的詩句,就是描述這種習俗的吧!

蕨菜本來是很平常的野菜,採回來用鹼水泡,去其苦澀,然後晾乾,可炒,可燉,可煎麥粑,也可用鹽腌制起來,裝進壇子,能吃到第二年。因為多,賤,日子艱難的時候,蕨菜大多與其它雜糧作山民度飢荒用。後來日子紅火了,蕨菜卻再也離不得,家家廚下仍裝了幾大壇子。

像其他地方的針線活一樣,這里的滿娘的本事全在蕨菜里頭。同樣的蕨菜,不同的做法,加不同的佐料,能乾的滿娘能制出二三十種花樣來,使一家人整年吃蕨菜都不會厭口。

雖然平常,但蕨菜卻是農家走親串戶必備之物:麻糖、糍粑、蕨菜、雙黃鴨蛋。四色禮品,缺一不可。既樸素,又體面。

後來,蕨菜又進了城,一束一束的用細繩栓了,擺在店裡顯眼的地方。店門外還要掛一塊大招牌,白底黑字:蕨菜。

近年,家鄉又辦起了蕨菜加工廠,加工成鹽蕨菜、酸蕨菜、醬蕨菜、蕨菜辣絲、蕨菜豆豉……蕨菜竟伴隨家鄉走向了全國,走向了港澳東南亞,被稱著山珍。

雖然是山珍,因為並沒有人特意去種,所以還是野菜。
正文 第三章 菜豆花
現在的孩子,還有誰會唱這首童謠呢——

「推磨兒,拉磨兒,磨豆花兒,請大娘,大娘不吃菜豆花,打爛沙鍋『嘣、嘣、嘣』!」

在我小的時候,菜豆花可是稀罕的物什呢。記得在那時,家裡來人來客,爸媽經過艱難的合計,總是說:「磨菜豆花吧。」我們姐弟幾個就很勇武地爭著去推磨。

菜豆花是很經濟的。豆子磨成漿,入鍋煮,同膽巴點了,沉澱,潷去清水。然後和了蔬菜和少量的肉末,加上佐料紅燒,味道鮮美得很。在那時的我看來,便是天下第一菜了。菜豆花既節約開支,又顧全了主人的臉面,所以那會兒待客,它總是主菜。

我們家是不常吃菜豆花的。一家九口人,老老小小。爸媽在鎮修繕社做工,每月攏共七十多塊錢。大姐可以掙工資了,但弟妹都還年幼,只好留在家裡做家務。我們總盼著能吃上一頓菜豆花,年節是一定的,心急也不能早到,便盼來客。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到門邊去看,看門框上吊下蛛網沒有:「想不忙,早起床;蜘蛛門前吊,晚上有客到。」

有時,果真就有客到了。我們家幾經搬遷,親戚漸漸疏遠,常來的是舅舅。舅舅的衣著,即使在我們這個偏僻的小鎮,也顯破舊。但他總是笑著,從口袋裡掏出新鮮的山貨,教我一些有趣的東西。有一次,他教了我這首童謠。我問他:「為啥『大娘』不吃菜豆花呢?」

舅舅笑了:「這是反話呀。說她搶得凶,把沙鍋碰翻了。」真的呢,這么美味的菜餚,不搶翻沙鍋才怪!

說來不相信,菜豆花還能治病!那時,我拉肚子,痛得厲害,一天拉五次,人都脫形了。找看。,吃葯,全沒用。什麼也不能進口,卻想吃菜豆花。父親說:「拉肚子呢,咋吃得?」母親卻心疼了:「看孩子怪可憐,煮一頓吧。」終於破例煮了一頓菜豆花。我一口氣吃了三大碗,小小的肚子撐得滾圓。第二天,病竟不治而愈!

跑去告訴,不信。我記得那是個老人。他撫著自己的禿頂,連連搖頭:「怪事,怪事。」

就這樣,菜豆花伴隨了我的整個童年。後來,日子好過起來,不經意中,菜豆花慢慢地從飯桌上消失。要推磨,要煮,要用膽巴點,還要加蔬菜紅燒,誰也懶得去費這一番工夫了。再後來,我們搬離了小鎮,住進了城裡。菜豆花連同那個磨豆子的笨拙的石磨,永遠只是記憶了。只是偶爾舉箸,還會想起那首童謠,若有所失。

這年春節,搭車從某縣城過,看到路邊一副大招牌,右下角一行小字:「菜豆花。」那麼小的字,又在毫不起眼的位置,我卻一眼就看到了。趕緊下車,要了一碗。菜里加了火腿,臘肉,香菇,黃花,油汪汪地誘人。夾了一口,味道竟大不如前。幾箸下來,終於敗了興,悵然而去。

已非斯時斯地,沒有了當初吃菜豆花的心境,就算是原來的味道,也不再是原來的菜豆花了吧?又怎能品嘗出其中的美味呢?
正文 第四章 鍋鍋宴
我現在對於小時候冬天的記憶,彷彿就只有「鍋鍋宴」了。

那時,冬天常常下雪的,家裡總生了一個用破瓷盆糊的小火爐。

炭,是爐渣堆里撿來的。傍晚,一家人圍了火爐,通紅的爐火映了各人的臉,都暖暖的。爐火上燉一隻烏黑的缺耳朵的小鋁鍋,翻滾的水,一小撮鹽,幾滴油,少許干辣子——這就是鍋鍋宴了。

說是「宴」,實際寒磣得很。那時並沒有什麼吃的,就蘿卜還賤,零兩分錢一斤,整挑只算一分五。我們家總是成挑的。大部分切了,掛在屋檐下,製成風蘿卜干,使得一年四季都有菜吃。小部分堆在屋角,供冬天的食用了。傍黑,洗凈,一片一片切了,瑩白地在燒箕里盛著,上面滾著些火的紅光,在人的心裡映出些暖暖的渴望。

待到身子烤暖和了,水也便燒開了。把那一塊塊白玉投進去,不一會兒香氣就鑽了出來,滿屋子的空氣也都有了生氣,活起來。若是爸爸先前還講著故事,這會兒也停了下來。大家都靜靜地聆聽鋁鍋里「啪啪啪」的子,心裡有種癢酥酥的快活。

有時,能有一小撮蔥花,最好的時候,湯里甚至能有幾根肉攤上剩的骨頭,灑上些薑末,那香味就愈飄得悠遠。彷彿整個冬天都在這股暖融融的香味里愉悅的呼吸。

煮熟了,揭開蓋子,一股白氣沖上來,對面的人影便如在水面一般晃盪,彷彿醉漢立不住腳。白氣散開,是一片一片的白玉,在清幽幽的湯里半沉半浮著。大家看著,就都舉箸。

這時,我記得,有一次爸爸還吟了幾句:

「清水浮白荷,

玉泉涌珍珠。

而今夾一塊,

三月不食肉。」

邊吟,還邊搖筷子晃腦袋。

其時,正是「」後期,爸爸「走資派」的帽子還戴著(他戲稱節約了帽子的錢),上班之餘,居委會安排他掃大街。媽媽從火柴廠要了些材料回家,讓我們幾姐弟糊火柴盒,以補貼家用。糊一百個火柴盒,才兩角錢。爸爸小詩的最後一句,倒是實情。

可是,每晚圍著爐火,這一切就都拋在了腦後。

我人小,夠不著,面前放一隻碗,都給我夾。爸爸每夾一塊,就說:「來,吃塊雞腿。」「給你個燕窩。」一會兒就堆了一大碗,往往倒比父母哥姐吃得多些。有一次,鄰居楊二娘疑惑地問三姐:「昨晚你們煮什麼吃呢?又是雞又是魚的。」我在一旁不禁大笑。

但這並不是吃著玩兒,而是代替晚餐的。

我就吃著蘿卜長大了。鄰居都說我們家的孩子長得水靈,想來就是吃蘿卜的緣故罷?

整個冬天,我們家的爐火都是暖暖的。
正文 第五章 看電影
七十年代初,文化正被革著命。那時,鄉下是難得看場電影的。

偶爾放一場,四鄉八井的人都來看。

看電影的場景很熱鬧。男女老幼,密密麻麻擠滿壩子。電筒是奢侈品,火把便成了主要的照明用具。砍一截青竹,塞塊破布,桐油是自家榨的。天黑時,四面八方都有燈火往這里來。鄉下沒有專門的放映場,常常是借了隊上曬穀子的壩子。壩子很大,能容納八、九百人,這是那時集體經濟的特點。近點的,帶張竹凳;遠點的,席地而坐。

片子不會有什麼新鮮的內容。「中國的新聞簡報,越南的飛機大炮,朝鮮的哭哭笑笑,阿爾巴尼亞的看了莫名其妙。」趕了十幾里地,往往還是八百年前看過的老片子。一人卻張大了嘴,瞪著眼,看得有滋有味。看到興起時,便把巴掌拍得「啪啪」響。

然而,對於青年男女,看電影的樂趣卻不在看電影,而在電影之外。在鄉下,難得有,青年男女交往頗不便。除了趕場,便是看電影了。趕場在白日,且人多眼雜,不敢動手動腳。看電影卻在夜晚,且是露天,四周就是野地,沒有限制。大隊一通知看電影,青年男女便早早收了工,回家沖個澡,穿戴整齊,興沖沖地出門邀朋喚友。

到了放映場,這邊那邊打招呼遞煙,往人里瞄自己期待的身影,說話大聲武氣,亂得一塌糊塗。電影開映好一會兒才靜得下來,已是一對一對地坐了。這時且不忙離開,先說說情話,於暗處掐掐對方的豐臀。因為還有晚到者往這兒趕,不敢去野地里親熱,怕人撞見。

電影映了一半,人開始悄悄浮動。有人佯稱:「二娃子,走,屙尿。」便有青年男女溜下壩子,借著夜幕的掩護,相偎著親熱起來。這時,往往有細崽惡作劇,偷偷撿了土塊,投向那一對黑影,然後跑開,捂嘴竊笑。那一對便悠然分開,慌忙回顧,卻不敢聲張,趕忙換個地方。

這種約會不能成為秘密。父母知曉,每次放電影,少不了一陣爭吵。「去嘛!回來不打斷你的狗腿!」子女卻硬起,寧願一頓打,也要偷跑了去。

後來,隊上就組織了「精神文明清查小組」,專門在放電影時值勤了。抓到過幾隊,罰款,且在下一次放電影時,在喇叭里通報出來,以示警告。看電影的人便奇怪地少起來。

幸喜不久,「」即告結束,又包產到戶,辦起了鄉鎮企業。

有了錢,青年們一致要求修個電影院。電影院修起,青年男女就公然在電影院出雙入對了。
正文 第六章 春妮子
故鄉小鎮松溉,鑲在川江邊的一個山埡口裡。石板街行至江邊陡然一跌,石階一級一級地矮下去,是一個小小的碼頭。碼頭上整日里栓著幾只破舊的木船,只一艘短途載客的機帆船來來往往。

我們家就在碼頭上,是座小木樓。一半騎在坎上,一半卻探出來,由幾根木柱撐著。夏天,江水常常漲到木樓下。我每天就靠在木樓窗前往江上望。水鳥,白帆,纖夫,上下客船的鼎沸人聲。這天,就看到碼頭上多了一條與眾不同的木船——它是帶烏蓬的!烏蓬船旁還依著一隻小小的漁船,怕連一個人也載不動呢。

我就注意起這條烏蓬船來。

早上,小漁船由一個中年漢子撐了,往下遊河灣里盪去,撒下釣鉤。烏蓬船尾一個小灶便升起了裊裊的炊煙。一個瘦小的女孩拖著大辮子,貓著腰在那裡弄早飯。淘米水在船舷邊「嘩嘩嘩」地激起小水花。她一會兒彎進蓬里,一會兒又出來,大辮子在腦後悠悠地起伏。有時,濕柴冒出的濃煙熏得她大聲咳嗽。等中年漢子撒完鉤回來,靠好漁船,早飯也做好了。中年漢子就端了一個大海碗蹲在船頭呼呼地吃。女孩卻進到了艙里。吃過飯,中年漢子照例又上街前一天收獲的魚兒。並不多,只幾斤吧,但可以換回一天的伙食了。漢子回來時,照例還拎一包中葯。船上什麼人病了?我沒見著。中午,黃昏,這父女倆就上漁船,到河灣收鉤。回來,船尾又升起了炊煙。

這天,舅舅從鄉下來了。奶奶說,條魚吧。我搶著說:「我去!碼頭上有條小漁船呢,那裡有鮮魚的。」

我揣了錢,跳下台階,向烏蓬船跑去。到了。那女孩在船尾熬著葯,我躊躇地站住了,在河灘上探望。蓬子里半躺著一個中年婦女,腆著肚子,額上包著一張很大的藍格帕子。這是她母親吧?懷著孩子,可是又病了。

那女孩終於注意了我,放下手中的蒲扇,說:「小孩,干什麼呢?」小孩!你大我多少呢!我心裡說,可是還是告訴她:「條魚。」誰知她揮揮手,說:「沒有了!」我頹喪地轉身要走,蓬子里的母親卻說:「春妮子,後艙那條給他吧。」原來她叫春妮子!

我站住了,聽到春妮子說:「媽,這條是留給你補身子的呢。」母女倆在那裡嘀嘀咕咕一陣,春妮子從船尾走過來,氣沖沖地說:

「給你!」

她瞪著我,臉漲得通紅,穿一件藍布碎花小褂。額前一綹劉海。

耳垂下的頸項上點著一顆小小的黑痣。我無端地覺得這顆黑痣分外地美麗。

中午,奶奶做了一碗豆瓣魚,香噴噴地端上桌。可是我連碰都不碰。奶奶覺得奇怪,要摸我的額頭:「病了?」我躲開了。想起春妮子漲紅的臉,想起船艙里那位母親,她中午沒有魚吃了。奶奶真是的,為什麼要魚吃呢!

我又來到窗前。

烏蓬船又升起了裊裊的炊煙。那一家子還是那麼平靜地生活著,並沒有因為一條魚的被掉而有所改變。

有時,父親上街了,春妮子就在船尾洗著衣裳。一邊洗,一邊在「嘩嘩」的水聲中銳聲唱起來。那聲象小船一樣起伏著,宛若水面閃閃的銀光,盪滿碼頭。有時,她拎著一個長頸玻璃瓶到街上來醬油,塑料涼鞋(在船上她總是光著腳的)在石板街上踏出清脆的樂音。我就站在街沿上看她。有一次,我見她在吳二伯的雜貨攤前站了很久,拿起一根鮮亮的紅綢繩,翻來覆去地看著,卻終於輕輕地放下了。這紅綢繩扎在她的大辮子上,一定很漂亮的。可惜,後來卻被前街的杜二姐走了。

我想,我有錢了,一定給春妮子根比這好看十倍的紅綢繩。

我這樣憧憬著。

可是,有一天,烏蓬船不見了。原來泊船的地方飄著幾片爛黃的菜葉。

他們到哪裡去了呢?

後來聽說他們是叫「革委會」的人趕走了。說是不能魚呢。

怪不得前幾天見幾個「紅袖籠」上了他們的船。

……這已是十多年前的事了。後來我再也沒見著他們。只是在忙忙碌碌的空隙,還會想起那條烏蓬船,想起那個叫春妮子的女孩。

故鄉我倒是回過一次,修了很多樓,碼頭也大變樣了,新添了兩艘大客輪。那麼,春妮子怕是早已不以打漁為生,而住上了樓了吧。

說當她也還是小孩子的時候。街坊有位吳三伯在外地販私鹽,給人家誣著盜賊,抓進了監獄,被判斬首。獄卒知道他是冤枉的,同情他,於是給了他一個逃生的辦法。說儈子手是他的哥們,斬首那天,他請儈子手下刀之前先在吳三伯的臉上拍一下,然後舉刀,吳三伯就乘儈子手舉刀而未落的時機,拔腿就跑。自己和其他獄卒只假裝追一下,讓他逃脫。吳三伯眼看伸冤無望,這也是沒辦法的辦法,只好答應照辦。誰知,到了行刑那天,這一招竟然奏效,吳三伯居然逃脫了!

吳三伯既然是死囚,當然不敢回家,於是逃到很遠的外地,依然做他的販鹽生意,還在外地又娶了老婆,生了孩子。

幸喜幾年後革命黨了滿清王朝。於是吳三伯就想回小鎮來看他原來的妻子吳三嬸。

吳三伯回到家,原以為吳三嬸會萬分歡喜。誰知,吳三嬸看到他,卻驚恐無比,道:「你,不是被斬首了嗎?」

吳三伯於是把他如何逃脫,並在外地躲了幾年的事情講給了吳三嬸聽。吳三嬸無論如何不相信,還說她早已把吳三伯的屍首埋葬在了後山。這下可把吳三伯搞糊塗了,他堅信一定是吳三嬸弄錯了,因為自己這幾年的生活是真實而實在的啊!

吳三嬸進內拿出一件血衣,告訴吳三伯:「埋葬你以後,我特意留下你斬首那天穿的衣服做為紀念。」

吳三伯一看血衣,立即想起,原來,那天儈子手的鋼刀在自己的臉上一拍,自己一激靈,想跑,腿卻早已跪酸麻了,未及起身,早已身手異處——自己是早已死了!

心念一動,吳三伯立即化為一攤濃血。

奶奶說,一個人死了,還以為自己活著,就會變成魘,在人中象普通人那樣過活。只有知道的人,拿著確鑿的證據,告訴他,他早已死了,他才會真正地死去!(至於儈子手用鋼刀拍吳三伯臉這一節,奶奶解釋說,儈子手殺人之前都要用鋼刀突然拍一下犯人的臉,犯人不備,一激靈,就會不覺伸長脖子——正好伸出來讓儈子手砍!)

聽了奶奶這個關於魘的故事,我竟然覺出前所未有的恐怖,對於白天也害怕起來。開始注意觀察我身邊的人是否有異相——有時覺得某人的一手一足都象魘呢!

當然,我最害怕的是某天突然有一個人走過來,拿出某個我目前尚未知的證據,對我說:

「喂,你早已死了!」

乖乖的東!
正文 第十章 山地顛轎
八里一音,十里一俗。

真是這樣的。外婆家離松溉不過二、三十里地吧,那裡的習俗卻是別樣的。

外婆家背靠黃瓜山,地處山地。山地人家迎親,還依舊俗:抬花轎。抬轎必顛轎,因是山地,便別有情趣。

新娘子早在頭一天就已經斷食。一是無法方便——中途不能下轎,二是免得顛轎時嘔吐。一大早,梳洗整齊,罩了紅蓋頭,靜待迎親隊伍。

花轎來了。由一個漂亮機靈的白胖童子作押轎郎——童子坐過的花轎,新娘再坐,婚後必得貴子。花轎,一例的輕巧、結實。輕巧,利於爬山;結實,不怕顛。紅杠紅罩子,轎頂熱熱鬧鬧地扎了龍鳳呈祥。轎夫全是健壯漂亮的人物,束著紅布腰帶,斜批紅墊肩,一臉抑制不住的快活。

起轎,上山。山路九道十八拐,曲曲幽幽。轎夫們不慌不忙,邁著四平八穩的步子,沿山道一路悠悠搖來。腿上悠哉游哉,嘴上可不閑著,七嘴八舌,逗新娘說話。

「新娘子,坐穩嘍,丟了進不得洞喲。」

「新娘子,把手伸出來給我摳下癢啥。」

有狡黠一點的,從地上撿起一塊干牛屎,塞進轎縫,卻又驚叫:

「啊呀,不得了,新娘子屙牛屎!」

一路玩笑。卻也不寂寞。

新娘子出門前照例受過母親的教導,不能開口說話,不然,一過門,兩口子有吵不完的架。

轎夫門見這招不靈,也不懈氣。有口音亮點的,就唱起了小曲:

小郎今年剛滿十,

娶進一個大阿姊。

(哎喲!)

阿姊長得乖又乖,

可惜小郎不曉愛。

(哎喲!)

阿姊要他子,

他說他不吃奶水。

(哎喲!)

阿姊要他解褲帶,

他說屋裡沒尿罐。

(哎喲!)

……

轎夫們大聲吼著「哎喲」,合著節奏,轎子上下起伏。新娘子聽得又羞又有趣,想看看唱的人,卻不敢掀開轎簾,只輕輕揭起蓋頭,從轎縫里偷眼看那一個個青乎乎的光頭。

突然,轎子猛一顛,新娘子差點跌出轎去——原來下山了。轎夫們一手扶轎杠,一手叉腰,喊著子,快步跑起來。那子也喊得有名堂:

「杭育!杭育!

(前面喊)天上明晃晃。

(後面應)地下水凼凼。

杭育!杭育!

(前面喊)天上有老鴰。

(後面應)地上有道拐。

杭育!杭育!」

原來,後面看不清道,得前面不斷提醒。

山路窄,且曲,不平,七扭八拐。偏偏轎夫故意抬高腳步,縱情疾跑。轎子便像浪里的小船,七上八下,搖搖擺擺。新娘子歪過來歪過去,五臟六腑都翻江倒海起來,又不敢開口,只死命地抓住轎杠。

正跑間,前頭轎夫銳聲喊:「天上亮光光。」後頭急應:「地上樹樁樁!」喊罷,轎杠一下子頂在樹上,轎夫猛收住腳,轎子便突地頓住。轎子里一聲尖叫,人不曾跌出來,倒滾出一隻千層底綉花布鞋。

轎夫們便哄然爆出一陣大笑,拾起新鞋,揣進懷里。

一路跑跑停停,停停跑跑,轎夫們越顛越高興。腳步忽快忽慢,忽左忽右。轎杠也一會兒換到左肩,一會兒換到右肩。遠遠地看,花轎便像一隻翻飛的花蝴蝶,一路翩翩。

新娘子一上午的精心打扮全部報廢。待到攏得婆家,已是烏雲散亂,胭脂不勻。掉了一隻鞋,當然下不得轎。沒奈何,新郎掏出紅封,向轎夫們「」下新鞋,由伴娘給新娘穿上,才扶出花轎。還未過門,已吃了一回做媳婦的苦頭。

B. 形狀像清朝當兵帽子的中葯,這是什麼中葯

藍桉的果實。

藍桉,學名:Eucalyptus globulus Labill.,別稱:洋草果、灰楊柳、玉樹油樹,為桃金娘科桉屬大喬木。葉和果實入葯。有毒。疏風解熱,抑菌消炎,防腐止癢。用於預防流行性感冒、流行性腦脊髓膜炎,治上呼吸道感染,咽喉炎,支氣管炎,肺炎,急、慢性腎盂腎炎,腸炎,痢疾,絲蟲病;外用治燒燙傷,蜂窩織炎,乳腺炎,癤腫,丹毒,水田皮炎,皮膚濕疹,腳癬,皮膚消毒。

C. 種植什麼葯材最賺錢

葯材的種植效益跟著市場行情走,因此要知道種植什麼葯材最賺錢。
葯材即可供製葯的原材料,在中國尤指是中葯材,即未經加工或未製成成品的中葯原料。
中葯材在我國有很大的需求,種植前景廣闊。其種類很多,在葯材市場上銷售的常用中草葯就有500多種,其中大部分靠採挖野生資源,人工種植的有100-200多種。
選擇葯材種植致富項目,需要考察當地的生態環境、氣候條件、土壤條件、灌溉和排水條件,盡量種植當地的地道葯材品種,這些品種適應性沒有問題,也有栽培技術和市場基礎;對於新引進的品種,則一定要慎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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