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壹』 劉邦和儒生有怎樣的故事
陸賈是位儒生,經常在漢高祖劉邦面前引用《詩經》、《書經》中的話,劉邦十分討厭,有一次竟破口大罵:「乃公居馬上而得之,安事《詩》《書》?」(你老子是騎在馬上奪取的天下,要靠《詩經》、《書經》干嗎?)陸賈反問道:「居馬上得之,寧可以馬上治之乎?」(在馬上得到的天下,難道可以在馬上治理嗎?)
生在亂世的知識分子是不幸的,他們不可能有良好的治學條件,不可能安心地從事學術活動。但也是幸運的,因為在改朝換代、革故鼎新之際,知識分子獲得了施展才能、實現抱負的機會,比在太平盛世碌碌無為,終老於書齋中要強得多。
秦始皇焚書坑儒,雖然並沒有殺掉所有的儒生,也沒有能燒掉所有的書籍,但對儒生和儒家經典無疑是一場空前浩劫。倖存的儒生或逆來順受,甘當順民;或避居山野,遠走他鄉。有的人守護著藏匿的書籍,有的人背熟了經典從事口頭傳播,也有的人投身反秦活動。
陳勝、吳廣起義爆發後,群雄並起,儒生們也紛紛響應,連孔子的後代孔鮒也背著祖傳的禮器投奔陳勝,被封為博士,不久隨陳勝而死。但當時各路反秦首領和諸侯最關心的是如何打敗秦軍和擴大自己的勢力,對純粹的儒生並無多大興趣。孔鮒即使不死,也起不了什麼作用,更不用說其他毫無知名度的儒生。
當時最需要的人才是武將,驍勇善戰、能指揮軍隊的將才如魚得水,平步青雲。如韓信由小軍官提拔為統帥,三年內就成為大國諸侯。英(黥)布出身群盜,以軍功被項羽封為九江王,是楚漢之爭中舉足輕重的人物,降漢後被封為淮南王。劉邦部下中得到重用,以後被封為秦始皇像王、侯、大臣的人中不少是群盜、小販、農夫出身,他們的發跡靠的就是沖鋒陷陣、攻城略地的軍功。好在當時的知識分子還沒有像後世那麼的純,依然有「六藝」本色,文武兼資,這類人完全可以優先發揮武的功能,或者以武為主,也不愁沒有出路。
知識分子中最吃香的是謀士。他們了解形勢,諳熟韜略,能為主子出謀劃策,有的還能調度和指揮軍隊。像張良能「運籌帷幄之中,決勝於千里之外」,是他們中的傑出代表。又如陳平,原來是個「好讀書」的知識分子,但投奔劉邦後主要是起參謀作用,曾經「六齣奇計」。項羽的謀士范增,「年七十,素居家,好奇計」,也是這類人物。
另一類是辯士。他們繼承春秋戰國以來辯士說客縱橫睥睨、翻雲覆雨的傳統,或充當使者,或擔任說客,在劉、項和各諸侯間大顯身手。
再一類是行政管理人才。劉邦、項羽與各諸侯國都需要這類知識分子,在秦朝覆滅,各諸侯國處於草創,又互相對抗的情況下,這類人物不可或缺。他們能維持日常行政機構,安定後方,征調戍卒,籌集、輸送糧食和物資。劉邦手下要是沒有蕭何這樣的角色,他是不可能取得最後勝利的。但這類人中的絕大部分是默默無聞的,他們既不上前線,又沒有轟轟烈烈的事跡,史籍上連名字也沒有留下。
在當時的條件下,純粹的儒生的確派不上什麼用場,如果不想改行,就得老老實實守住自己的學術傳統,為保存文化盡力。這樣的知識分子也能實現自身的價值,如魯(今山東曲阜市)的諸生,他們即使在劉邦軍隊的包圍之下,照樣「講誦習禮,弦歌之音不絕」,所以魯地的儒家文化傳統始終沒有喪失。又如濟南人伏生,曾經擔任秦朝的博士,《書經》被禁毀後,他將書藏在牆壁中,戰亂中外逃,回家後發現藏著的書缺少了幾十篇,但還剩下29篇,他就在齊、魯一帶傳授。漢文帝時徵召懂《尚書》的人,伏生已九十多歲了,無法再進京,就讓晁錯去他家學習。儒家文化和《尚書》能夠流傳下來,離不開魯諸生和伏生的努力。盡管他們在楚漢之爭中沒有為哪一方面建功立業,但對中國文化的貢獻是永存的。像孔鮒那樣,明知自己既無勇力,又無奇計,既當不了說客,又管不了行政,卻要背上禮器投奔陳勝,實在是走錯了門路。
漢高祖劉邦從小沒有讀過《詩經》、《書經》一類儒家經典,只是上過識字班。家庭出身和當小亭長的經歷使他沒有機會結識大知識分子,他的密友蕭何是沛縣「主吏」,大約相當於現在縣政府的秘書長;曹參是縣獄掾,相當於縣警察局長;樊噲則是賣狗肉的小販。蕭何、曹參在縣里雖然稱得上「豪吏」,有不小的權勢,但他們熟悉的是吏治法規,應對上司,而不是詩書禮儀。所以劉邦養成了輕視儒生的習慣,在他起兵以後更討厭投奔他的儒生,認為他們只會添麻煩,一概不予理睬。對那些死皮賴臉求見的儒生,劉邦乾脆當眾摘下他的儒生帽子,當成尿壺解小便。誰向他介紹儒生,就會招來一頓臭罵。正因為如此,投奔他的儒生不得不作一番包裝,將自己的信仰、主張以至服裝掩蓋起來,以避免劉邦的惡感。
就是這樣一位主子,還是有知識分子去投奔他,並且也取得了成功。下面就舉酈食其、叔孫通、陸賈三人為例。
陳留高陽(今河南杞縣西南)人酈食其是個「好讀書」的儒生,雖然「家貧落魄,無衣食業」,卻志向遠大,瞧不起路過高陽的數以十計的反秦將領,因為他們都缺乏「聽大度之言」的氣魄,相反他對那位傲慢無禮但「有大略」的劉邦卻情有獨鍾,決心追隨。起初他不知道劉邦的好惡,讓一位在劉邦部下當騎兵的同鄉通報:「我有位同鄉酈生六十多歲了,身長八尺,別人都稱他為狂生,自己卻說不狂。」同鄉告訴他劉邦不喜歡儒生,他就讓同鄉將見劉邦時應該注意的事項一件件詳細告訴他。
酈食其求見時,劉邦正靠在床邊讓兩個女人給他洗腳。門房通報後,劉邦問:「來的是什麼人?」門房說:「樣子看起來像個大儒,穿儒服,戴著一頂高山冠。」劉邦馬上說:「給我回絕他,就說我正忙著打天下,沒有閑功夫見儒生。」酈食其一聽,瞪圓了眼睛,手按著劍柄,怒喝道:「滾進去告訴沛公,我是高陽酒徒,不是什麼儒生。」門房被嚇得沒有報告就進了劉邦的房間,把酈食其的話重復了一遍,劉邦這才說:「請客人進來。」酈食其見劉邦後沒有下拜,只是作揖施禮,問道:「足下是想幫助秦朝攻諸侯,還是率領諸侯滅秦朝呢?」劉邦罵道:「混賬儒生!天下受秦朝的害那麼久了,所以諸侯聯合起來攻秦,怎麼說我幫助秦朝?」酈食其說:「你真要結聚民眾組成義軍,去消滅無道的秦朝,就不應該在見長者時如此無禮。」劉邦趕快停止洗腳,穿好衣服,請酈食其上坐,並向他道歉。酈食其說了一番六國合縱連橫的情況,劉邦大喜,請他吃飯,並虛心求教。酈食其說:「足下不過集合了一些烏合之眾,收羅了一些散兵游勇,不滿萬人,用這些力量直接去進攻強大的秦軍,真是所謂探老虎口。陳留(今河南開封縣東南)地處沖要,四通八達,城裡又有許多儲備糧,我與縣令關系很好,請派我去與他聯絡,讓他聽命於你。如果他不聽,你就發兵攻打,我做內應。」攻下陳留後,劉邦封酈食其為廣野君,經常派他出使諸侯,充當說客。要是酈食其不知深淺,開口就談儒生的一套,早就給劉邦罵走了,就是有天大的本領也施展不了。
另一位叔孫通也是飽學的儒生,秦二世時受到徵召,充當待詔博士。陳勝起義的消息傳到咸陽後,二世召見博士和儒生,問道:「楚地的戍卒在蘄(今安徽宿州市南)起兵,攻佔了陳(今河南淮陽縣),諸位有何高見?」30位博士和儒生都說:「臣子違背命令就是造反,是不可饒恕的死罪,請陛下趕快發兵消滅他們。」二世聽了怒形於色。叔孫通站出來說:「他們所說都不對。如今天下合為一家,郡縣城牆已經拆除,武器已經銷毀,明確告訴天下百姓不再用兵。何況上面有英明的陛下,下面有完整的法令,使得人人盡自己的職責,四面八方都同心同德。哪裡還有人敢造反!這不過是些盜賊和小偷小摸的傢伙,哪裡值得在這里討論?讓郡里的官吏抓起來法辦就行了,何足憂慮!」二世大喜稱是,又一一問了儒生,有的說是造反,有的說是一批盜賊。於是二世命令御史將認為是造反的儒生押入監獄審訊,因為他們發表了錯誤言論;將認為是盜賊的儒生都釋放了。二世賜給叔孫通20匹帛、一套衣服,封為博士。出宮回到住處,儒生們指責他:「先生怎麼這樣當面拍馬屁?」叔孫通說:「你們不懂,我差一點脫不了虎口。」他立即逃出咸陽,回到故鄉薛(今山東滕州市南),投奔了項梁,以後又在項羽部下。劉邦攻佔彭城,叔孫通降漢。但不久劉邦兵敗西撤,叔孫通認准劉邦必勝,率領弟子們繼續追隨。
古代瓷器叔孫通穿的是儒服,劉邦見了就生氣。他知道劉邦是楚人,就換上了按照楚地式樣裁縫的短衣,劉邦大喜。叔孫通了解劉邦的需要,向劉邦推薦的都是一些當過盜賊的壯士。劉邦非常滿意,封他為博士,稱為稷嗣君。隨他降漢的百餘個弟子恨得在私下罵他:「跟了你幾年,好不容易降了漢王,可是從來不舉薦我們,倒專門介紹那些江洋大盜,不知道安的什麼心眼?」叔孫通知道後,對他們說:「漢王正冒著槍林彈雨爭奪天下,你們能打仗嗎?所以我要先推薦能斬將奪旗的勇士。你們好好等著,我忘不了你們。」
酈食其和叔孫通其實都沒有拋棄儒生本色,只是為了適應劉邦的現實需要,暫時改變了自己的角色。所不同的是,酈食其沒有等到劉邦最終奪取天下,就給齊王田廣扔進油鍋「烹」了,所以只留下了說客辯士的形象;而叔孫通卻在劉邦鞏固漢朝的過程中發揮了重要作用。
公元前202年劉邦統一天下,諸侯共同尊他為皇帝。即位大典在定陶(今山東定陶縣西北)舉行後,叔孫通奉命制定朝廷的儀式制度。但劉邦嫌秦朝留下的禮儀太繁瑣,全部刪除,只求簡易。結果一幫大臣在朝堂上邊喝酒邊爭功,喝醉後有的人大喊大叫,有的竟拔出寶劍在柱子上亂砍,劉邦見實在不成體統,擔心沒法收拾。機會終於來了,叔孫通知道劉邦心裡已經非常討厭這種現象,就提出建議:「讀書人在打天下時起不了什麼作用,但可以和他們一起守城。我可以召來魯地(今山東曲阜一帶)的儒生,與我的弟子一起為陛下制定上朝的儀式。」劉邦問:「會不會太難辦呢?」叔孫通說:「五帝所用的音樂都有差異,三王不採用同樣的禮制。禮制應該根據時代和人情的需要來制定,所以夏、殷(商)、周的禮制都有所增減,並不相同。我可以廣泛採納古禮與秦儀,結合起來制定出一套新的。」劉邦同意試一試,並要求「一定要容易學,按照我能做到的程度來定」。
叔孫通從魯徵召了三十多位儒生,加上自己的弟子和劉邦派來學習的人,一百多人在野外布置的場地上排練了一個多月。叔孫通見練得差不多了,就請劉邦來看。劉邦讓他們演習了一遍,覺得自己能掌握,就下令群臣學習排練,到十月一日(當時的元旦)舉行大朝會時正式採用。
漢高祖七年(公元前200年),長樂宮落成。十月一日,諸侯和文武百官齊集新宮,完全按照新的朝儀舉行朝會。天剛亮,警衛宮殿的兵車、騎兵、步兵就在庭院中排列整齊,舉著武器和旗幟。負責指揮調度的官員——謁者,在檢查合格後,將諸侯百官依次序領進殿門。大殿的台階兩旁排列著數百名郎中,「趨」(快步輕聲上前)一聲令下,百官魚貫而入,功臣、列侯、諸將和其他武官排列在西面,東向站定;丞相以下的文官排列在東面,西向而站。一切准備妥當後,在殿上的典禮官接受百官的逐級報告,又接力傳聲,請皇帝起駕。皇帝坐著轎子離開住所,由儀仗隊開道,沿途警戒。皇帝在大殿坐定後,典禮官引導諸侯王至六百石(年俸)以上的官員依次拜賀,諸侯王和百官嚇得大氣都不敢喘,沒有一個不畢恭畢敬。朝見後,皇帝賜酒,有資格坐在殿上的大臣都低著頭,俯著身子,依照地位尊卑、官職高低,分九次向皇帝祝酒,然後謁者下令「罷酒」。在飲酒過程中,始終有御史在監督,發現有不遵守儀式的人就立即將他帶出,整個朝堂中沒有人敢喧嘩失禮。
劉邦好不得意,說:「我今天才體會到做皇帝的尊貴。」他龍顏大悅,封叔孫通為太常,賞給他500斤金子。叔孫通說:「我這些儒生弟子跟隨我很久了,與我一起排練了朝儀,希望陛下封他們為官。」劉邦全部封為郎。叔孫通將劉邦賞他的金子都分給了弟子們,這批儒生又當了官又有了錢,皆大歡喜:「叔孫先生真是聖人,懂得什麼是當今最重要的事務。」
漢高祖死後,即位的惠帝調叔孫通擔任「奉常」(主管祭祀的官員),讓他制定宗廟的禮儀,並繼續制定各種禮儀制度。
如果說叔孫通所制定的還只是表面的禮儀,可以立竿見影地讓劉邦見到成效的話,那麼陸賈所堅持的就是他作為一名知識分子的信念,通過他的努力,劉邦也接受了他的觀點。
陸賈早就投奔劉邦,以賓客的身份隨同出征,但他是以口才出眾而聞名的辯士,不僅一直在劉邦身邊,還經常出使諸侯。西漢初,陸賈奉命出使南越,成功地說服趙佗接受漢朝南越王的封號,向漢朝稱臣,回朝後被劉邦封為太中大夫。
陸賈認為,要使新建的漢朝能夠長治久安,必須使劉邦了解治國安邦的道理,所以經常在漢高祖劉邦面前引用《詩經》、《書經》中的話,劉邦十分討厭,有一次竟破口大罵:「你老子是騎在馬上奪取的天下,要靠《詩經》、《書經》干嗎?」陸賈反問道:「在馬上得到的天下,難道可以在馬上治理嗎?況且商湯和周武王都是以臣子的身份奪取王位的,但也都是以君主的身份維持政權的,文武並用,才是他們長治久安的根本措施。以往吳王夫差、智伯一味講求武力,結果以失敗告終;但秦王一貫使用嚴刑峻法,卻滅了趙氏。要是秦國統一天下後,實行仁義,效法前代聖人,陛下怎麼可能奪取秦朝的政權呢?」劉邦啞口無言。心中雖不樂意,卻也感到內疚,就對陸賈說:「請為我寫一點秦朝之所以失天下,我之所以得天下的原因,以及古代各國成敗的經驗教訓。」於是陸賈就概括地論述了興衰的規律,寫成12篇。每奏上一篇,劉邦沒有不說好的,左右見皇帝高興,一齊高呼萬歲。陸賈奏上的書被稱為《新語》。
在呂後當政時,呂氏家族大權在握,挾持了年幼的傀儡皇帝。右丞相陳平既為國事擔憂,感到無能為力,又恐怕將來連累自己,經常深居簡出、苦思索對策。當時陸賈已託病辭職,但還是主動求見陳平,為他出謀劃策。陸賈直截了當指出:「足下身為首相,享受著三萬戶的一個侯國,富貴已到了極點,沒有什麼再需要追求了。之所以整天憂慮,無非是為了呂氏諸人和幼小的皇帝罷了。」陳平見他說得是,便問他有什麼辦法,陸賈說:「天下太平時,主要靠相;天下危難時,主要靠將。將和相能團結協調,就能得到士人的支持和擁護,就是出現什麼變亂,政權也不會動搖。國家的安危,就在你們兩位的掌握之中了。我與太尉絳侯(周勃)很熟悉,經常與他交談,他也聽我的話。你何不結交太尉,建立密切的關系呢?」陳平採納了他的建議,贈送500斤金子給周勃,為他舉行豐盛的宴會;周勃也設宴贈禮答謝。陳平和周勃公開結盟的姿態使呂氏不能呂後不有所顧忌,他們的陰謀受到挫折。陳平又撥給陸賈奴婢百人、50輛車和馬、500萬錢,作為他的活動經費,陸賈廣泛結交公卿大臣,做了大量工作。有了這些准備,呂後死後,陳平與周勃就清除諸呂,擁立文帝,恢復了劉氏政權。
文帝元年(前179年),陸賈被封為太中大夫,奉命再次出使南越。由於在呂後當政時,有關部門作出了禁止向南越出口鐵器的決定,導致關系惡化,雙方在邊境兵戎相見。南越王趙佗軟硬兼施,使在今福建的閩越和在今廣西的甌駱服從他的統治,自稱南武帝,採用與漢朝皇帝相似的儀仗和制度,表示自己已與漢朝平起平坐,不再承認臣服關系。漢文帝以登位為契機,在陸賈出使前就派人整修了趙佗在真定(今河北正定縣南)的祖墳,專門安排了守陵戶,每年定期祭祀;還將趙佗的堂兄弟召來,給予高官厚祿。文帝讓陸賈帶給趙佗一封信,詞意懇切,但很有分寸,表示了恢復友好關系的誠意,也勸趙佗放棄稱帝。雖然史書中沒有記載,但我們有理由相信,文帝這些措施很可能是出於曾經出使過南越的陸賈的建議。
陸賈的使命圓滿完成,趙佗宣布取消帝號,停止使用「黃屋左纛」的儀仗,恢復南越王的地位,臣服於漢朝。
這三人中,叔孫通最有代表性。他選擇劉邦以前,已經當過秦朝的博士,為項梁、項羽效過力,但在投降劉邦以後,即使劉邦兵敗逃跑,他也沒有重新回到項羽一邊。這說明他已經作過比較,下了決心,所以才能在最困難的時候繼續追隨劉邦。他知道劉邦不喜歡儒生,可以暫時不戴儒生帽子,不穿儒生服裝,甚至穿上楚式短衣來迎合劉邦,但他並沒有放棄自己的信念和學識。他知道自己的學問和學生暫時沒有用處,就盡量向劉邦推薦合適的將材,但並沒有遣散學生或讓他們也改行。一旦發現劉邦對禮儀有了需要,他就及時提出建議,終於奠定了漢朝的禮儀制度。
或許有人認為叔孫通確定的無非是一些繁瑣的跪拜儀式,有什麼了不起?那就不妨看看另一個例子:陳勝稱王以後,原來和他一起當長工種田的夥伴來看他,見到宮里一進進的殿堂,一層層的帷帳,不禁高叫:「好大的氣派!陳勝這王做得真夠味。」他們在宮中進進出出,越來越沒有規距,還大談陳勝以前的事。有人向陳勝建議:「這批客人愚昧無知,老是胡說八道,影響您的威望。」陳勝下令將這幾個人全部斬了,嚇得投奔他的故人都逃走了,更沒有人再去投奔他。
劉邦做皇帝以後面臨的局面比這更嚴重,文武大臣中既有親戚朋友,也有患難與共的同事鄰居,還有居功自傲的功臣猛將,他們中的很多人出身低微,或者本來就是盜匪,根本不知道朝廷禮儀為何物。劉邦之所以會感到不安,並不僅僅是因為他們在朝見時毫無規矩,在朝堂上酗酒斗毆,更擔心皇帝的權威無法樹立,長此以往必定削弱自己的統治力。但他又苦於沒有辦法,因為大臣中沒有幾個像樣的,連他自己也不懂以往的朝儀。如果有人向他建議應該殺掉幾個人樹威,劉邦多半是會採納的。後果如何雖不能假設,但肯定不會是積極的。
叔孫通的努力不僅解決了劉邦的難題,而且為整個漢朝的長治久安打下了基礎。歷史已經證明,任何一個政權都需要自己的禮儀制度,與秦朝同樣實行中央集權制的漢朝自然不能例外。但叔孫通並沒有照搬秦朝的一套,而是根據劉邦的需要與可能,「損益之」(作了刪減或增加)。從西漢初的君臣關系看,叔孫通制定的朝儀肯定比秦始皇那一套簡易;而從漢初定的朝儀基本不變地延續了400年來看,這套朝儀足以滿足維持皇帝權威的需要,是相當成功的。
捕魚圖更重要的是,叔孫通通過朝儀的制定,使劉邦認識到了君權的至高無上,逐漸成為一個自覺的君權維護者。如果說此前的劉邦還只是以武力奪取天下為己任的話,此後的劉邦就真正進入了皇帝的角色。西漢初採取的一系列加強君權的措施,對於防止國家再次出現分裂割據,促進社會的穩定和經濟的恢復無疑是有益的。
朝儀的制定和實行的成功,使劉邦對儒生的作用有了新的認識,而儒生們也更加主動地爭取劉邦的支持。在劉邦聲稱自己是「馬上得天下」後,陸賈就敢於進行爭辯,說明文治的重要性,使自己所寫的《新書》有了推銷的機會,為劉邦所接受。
要是酈食其、叔孫通、陸賈等因為劉邦不喜歡儒生,就放棄自己的知識和信仰;要是他們見到劉邦將儒生帽子當尿壺後立即歡呼為革命行動,並把自己的帽子改為尿壺以示擁護;要是他們在劉邦聲稱「馬上得天下」後就唯唯諾諾,不敢針鋒相對地提出反對意見,那麼漢朝的文治就得推遲很多年。
但要是他們在見劉邦時堅持自稱儒生,戴儒冠,穿儒服,那麼不是被劉邦趕走,就是會被閑置一邊。要是在楚漢之爭勝負未卜時向劉邦建議實行文治,要是在劉邦會集諸侯聯合進攻項羽時就提出要制定禮儀,那肯定會碰上一鼻子的灰,或許從此不再會受到重用。
這些看來簡單的道理,在知識分子中並不是人人都明白的。叔孫通為了排練朝儀,到魯徵召三十多位儒生時,就有兩位拒絕接受,他們說:「你效忠的主子差不多有十位了,都是靠當面說好話來獲得親近和地位。現在天下剛剛安定,死者的屍體尚未埋葬,受傷的人還沒有恢復健康,又要搞什麼禮樂。禮樂所賴以存在的基礎,需要積下百年的功德才能具備。我不忍心像你那樣行事,你的所作所為不符合古法,我堅決不幹。你走吧,別糟蹋我。」叔孫通一笑了之:「你們真是鄙儒,不懂得適應時代的變化。」
這兩位儒生表面上看來很有骨氣,其實是毫無道理的,真是「鄙儒」之見。叔孫通的確先後有過秦二世、項梁、楚懷王、項羽和劉邦這些主子,或許還可以加上秦始皇,但他真正效忠的大概只有劉邦。因為秦二世顯然是不值得效忠的,而項梁、楚懷王存在的時間很短,留在項羽那裡又並不得已,等見到劉邦後叔孫通就再也沒有背叛,說明他並不是沒有自己的原則。至於當面說秦二世的好話,顯然是為了尋求脫身之計,他獲得二世的獎賞,拜為博士後,並沒有貪戀榮華富貴,而是立即逃歸故鄉,投奔反秦的項梁。難道非要像其他儒生那樣,堅決要求秦二世出兵鎮壓陳勝,不惜被投入監獄,才符合儒家的信條嗎?把「禮樂」看得那麼神聖,非要積百年的功德才能講禮樂,死守著「古法」一成不變,實際上是使儒家的理論變成僵化了的教條,對社會起不了任何作用。要是依了這兩位儒生的意見,漢朝最早也得到武帝時代才能制定朝儀,說不定等不到那麼大殿久,就會因為正常的君權無法確立而不復存在。退一步說,即使兩位儒生堅持的主張是正確的,但大家都優游林下,不願意出來說服統治者實行,對歷史、對社會又有什麼作用?
不過,這些知識分子能夠獲得事業的成功,劉邦的態度是起決定性作用的。從個人的好惡出發,劉邦不喜歡儒生,他好罵人的習慣至死也沒有改變。但作為一位志在得天下的領袖人物,只要對自己的天下有利,就會毫不猶豫地重用並不喜歡的儒生,聽從他們的意見。對國家的大政方針的建議,即使與他原來的想法不一致,只要言之有理,他就會改變初衷。一旦他認識自己沒有道理,雖然不會認錯,卻能在實際上改正。劉邦對待酈食其、叔孫通和陸賈都是如此,隨何和婁敬的例子也能說明問題。
隨何本是劉邦的「謁者」(侍從),漢三年(前204年)劉邦在彭城(今江蘇徐州市)打了敗仗,退駐虞縣(今河南虞城縣東北)。劉邦對左右說:「像你們這些人,沒有人能夠商量天下大事。」隨何問:「不知大王是什麼意思?」劉邦說:「能不能替我出使淮南,讓英布起兵背叛項羽,只要能將項羽拖在齊國幾個月,我就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得天下。」隨何請求出使,帶了20名隨員去淮南。項羽所封的九江王英布一直在隔岸觀火,隨何將他說服,答應背楚歸漢,但還沒有公開。這時楚王的使者又來催英布出兵,隨何闖入營帳,當著英布的面對楚使說:「九江王已經歸順漢王,楚王憑什麼命令他出兵?」他又向英布建議:「事情已到這一地步,不能再讓楚使回去,把他殺了,馬上起兵與漢王會合。」英布起兵攻楚,使楚漢的力量對比發生重大轉折。
到戰勝項羽,天下平定,劉邦大宴群臣。劉邦喝多了酒,就貶低隨何的功勞,稱他為「腐儒」,還說天下哪裡用得到你這種腐儒。隨何從坐席上挺起身子說:「當陛下帶兵攻打彭城,楚王(項羽)還沒有離開齊地時,如果陛下出動五萬步兵、五千騎兵,能不能奪取淮南?」劉邦說不可能。隨何說:「陛下讓我帶二十人出使淮南,達到了你的目的,說明我的功勞比五萬步兵、五千騎兵還大。可是你稱我為腐儒,還說天下哪裡用得到腐儒,請問這是什麼意思?」劉邦無言可答,就說:「我正要報答你的功勞呢!」於是封隨何為護軍中尉。
婁敬是齊人,從他的言行看,原來也是位知識分子,但作為一介平民,按法律規定得去邊疆服役。漢高祖五年(前202年),他前往隴西服役,路過洛陽,剛登帝位的劉邦就住在那裡。婁敬通過同鄉人虞將軍求見劉邦,表示要提出重要建議。虞將軍讓他換上新衣,他說你平時穿什麼衣服,見皇帝時也該穿什麼衣服,於是他就披一件毛皮襖進了宮。婁敬詳細說明了劉邦得天下的過程與周朝完全不同,不能像周公那樣,通過在「天下之中」的洛陽建都達到長治久安的目的。接著他建議:
秦地依託山脈,有黃河相通,地形四面封閉,相當穩固。一旦發生緊急情況,可以徵召百萬之眾,利用秦地的現有條件,依靠那裡肥沃的土地,真是所謂天府(天然的庫房,比喻物資豐富)。陛下要能入關,在那裡建立首都,即使山東出現叛亂,秦國的舊地可以得到保全。好比與別人格鬥,要是不扼住他的喉嚨,不按住他的背,就沒有獲勝的把握。現在陛下入關去建都,直接統治秦國舊地,好比就是扼住了天下的喉嚨,按住了天下的背了。
劉邦徵求群臣的意見,他們都是山東人,爭著說定都洛陽的好處:「周朝定都洛陽,延續幾百年;秦朝定都關中,二世而亡,不如學周朝。」劉邦猶豫不決,但張良肯定了入關的優越性,劉邦當天就起駕西遷。他不忘婁敬的功績,封為郎中,賜姓劉。
山水畫高祖七年,劉邦親率大軍北征,派出偵察的人回來都說匈奴虛弱,可以進攻,婁敬卻認為這是匈奴故意製造的假相,千萬打不得。劉邦氣得大罵:「齊虜(該死的齊國奴才)!靠花言巧語當了官,竟敢胡說八道動搖軍心。」下令將婁敬戴上枷鎖關起來。但劉邦大敗而歸,事實證明婁敬的意見完全正確,劉邦立即將他釋放,並向他表示:「我不聽你的話,以至
『貳』 被稱為「流氓君王」劉邦,都曾做過哪些「流氓」之事
劉邦這個人上中國歷史上傑出的政治家、戰略家和軍事家,當然他後來也開創了漢朝,但是他這個人品不怎麼樣,後人眼中劉邦是個拋妻棄子的人,而且劉邦這個人心狠手辣,當時劉邦的父親落入敵手,敵人稱要將他父親放在鍋里燉湯喝,而他卻說:“記得把骨頭留給我”,以此可以看出他這個人為了達到建功立業而不擇手段,他也被稱為“流氓君王”他曾今做過四件流氓的事情。
他對待自己的女婿態度也很惡劣,劉邦去看他,本來是客又是老丈人,這女婿自然是好聲好氣的對待他,可是他這個人刁蠻的很,這也不滿意那兒也不滿意,還破口大罵。
『叄』 被稱為「流氓君王」劉邦,都曾做過哪些「流氓」之事
被稱為流氓君王的劉邦,曾經拿儒生的帽子當尿壺,而且經常去酒館喝酒不給錢,佔了女人便宜也不給錢,吃同鄉樊噲的狗肉也是不給錢,經常這里吃白食那裡吃白食,而且還特別喜歡罵人,他的女婿張傲被他罵得特別慘。
被劉邦罵的最厲害的就是他的女婿張傲,反正就是不拿他當人,張傲是趙王的兒子,在他父親去世以後,承襲了父親的爵位做了趙王。有一次劉邦去的時候,張傲作為女婿,小心的伺候他,甚至為了讓劉邦滿意,不用下人伺候,直接親自上陣,炒菜做飯,就像一個僕人一樣伺候劉邦,可是劉邦卻不領情,對這個女婿破口大罵,就連趙國的國相等人都非常的生氣。